2014年6月26日 星期四

《盲》:一場北歐式的想像馬拉松



《盲》(Blind)

2014 台北電影節  未來之光

艾斯基佛格 Eskil Vogt
2014 | 挪威/荷蘭 | DCP | Color | 96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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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一無所有,而是曾經擁有,卻被殘忍地剝奪。《盲》所講述的便是這麼一個造化弄人的故事,主角英格麗在失去視力之後足不出戶,在無法重拾生活的情況下,逐漸陷入自己的想像與幻覺中。導演艾斯基佛格延續之前劇本作品《八月三十一日,我在奧斯陸》的風格,以驚人的情緒張力推動劇情,逐漸打破平和的假象,讓觀眾在不知不覺間被拉入主角的情緒世界。

雖以不幸的命運為題,《盲》卻不是那種引人同情心氾濫的電影,反而像一副度數正確的眼鏡,讓身為明眼人、卻經常看不清自己的我們,發現內心深處和主角同樣的寂寞盲點。



電影以主角英格麗的一天拉開序幕,每日丈夫出門上班後,她會泡一杯茶坐在窗前,一整天與電腦、收音機及耳機中的金屬音樂為伍。英格麗看似沒有異樣的日常風景,總會在丈夫關上門的那一刻分崩離析,白日過多的空閒讓她疑神疑鬼,寂寞與自厭啃食著她的內心,她幻想丈夫偷偷回來偷窺自己,幻想自己對丈夫不再有性的吸引力,幻想丈夫躺在自己身旁時卻用電腦談網戀。

「唯有藉由不斷地想像,視神經才不會衰退。」失明的日子一長,英格麗開始害怕失去想像視覺畫面的能力,因此強迫症似地敦促自己不要停止想像。她創造出了艾納和艾琳兩個人物,以腦海為舞台,推演他倆的人生戲碼。艾納是一位有焦慮症的中年宅男,經常偷窺著美麗的鄰居艾琳;來自瑞典的艾琳則剛剛離婚,為了孩子留在異鄉,卻找不到生活重心。事實上,艾納和艾琳都是英格麗的化身,各自代表著她心底不同的恐懼,「孑然一身」,則是三人共同的特徵。



隨著劇情推進,紊亂的敘事線、瞬間改變的場景,宣告英格麗的內心開始走向崩潰。她逐漸喪失了現實與想像間的分野,腦海中角色的境遇,開始與她自己的交互重疊。艾琳變成了她的化身,突然失明、卻又有了身孕;艾納則被丟棄在一旁,成為一個憂傷的局外人。英格麗以幾乎惡整的態度,恣意玩弄著艾琳與艾納的命運,像是小女孩玩膩了芭比娃娃,便一把扯下她的頭髮、剝光她的衣服,發洩了內心的不平、恐懼與怒火,卻更加深陷於自己的思維,無法自拔。最後,她再也控制不住筆下人物,內心的衝突終於在現實世界迸發,點燃了與丈夫爭吵的導火線。

《盲》劇情結構卻與尋常電影不同,英格麗從頭到尾都沒有踏出家門一步,卻以想像力為動能,每日在自己創造出來的世界中來回遊蕩。欣賞這部電影,就像參加一場思緒馬拉松,觀眾被主角拽著一同奔馳,最後再也分不清孰真孰假。遊走於真實及虛幻的主題,令我不由自主地聯想起《紐約浮世繪》主角在腦中虛構出的劇場世界,以及《倒帶人生》中主角以數個假設支線重組命運的故事,相比之下,《盲》則更聚焦於平凡人的日常生活,以及每個人都有的內心衝突,使人目不轉睛、全心投入。

《盲》不會令觀眾流下淚水,但卻能令人產生巨大的共鳴。或許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隻寂寞又容易受傷的野獸,當我們多愁善感、脆弱不堪時,常下意識地選擇張牙舞爪的外表;當遭遇挫折,我們也多少會陷入自怨自艾,藉由想像他人背叛自己,得到自虐一般的快感。最終,唯有自己拉自己一把,才能走出情緒深淵,正如電影的最後,當和煦的陽光灑落在白色窗框一旁,英格麗終於與丈夫在現實世界重新展開對話。

人生,一如《盲》這部電影的北歐風格一樣,冷冽與溫暖的色調同存,有烏雲蔽日之時,也有放晴的一天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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